清太祖努尔哈赤从起兵至去世，统治阶层历经三次大规模的权力斗争，努尔哈赤先后三次废黜了储君，在实现汗权高度集权后主动将权力下移动，权分八旗，为其故去统治阶层激烈内斗埋下隐患。总体而言，努尔哈赤时期的三次斗争是权力整合的过程，清太祖借此树立个人威望，凝聚了统治集团的向心力，权力斗争不仅没有削弱政权的实力，反而激发了宗室建功立业的欲望。一以贯之，三次废黜储君使统治阶层优胜劣汰的产物，适者生存。

一、宗室斗争的历程

1、兄弟之争：努尔哈赤与舒尔哈齐的较量

努尔哈赤起兵时，同母弟舒尔哈齐是他最强有力的帮手，成为建州女真的二号人物，为统一女真各部立下汗马功劳。舒尔哈齐自然而然的成为努尔哈赤的接班人，两兄弟待遇一致，“同母弟，故凡国人、贤良幕友、敕书、奴仆，以及诸物，皆同享之。”明朝与朝鲜对两人给予相同的礼节，对他们双重承认。随着女真各部的日渐统一，兄弟俩在对待明朝的政治态度上渐行渐远。舒尔哈齐倾向依附明朝，他把女儿嫁给镇守辽东总兵官李成梁之子李如柏为妾，育有一子。努尔哈赤主张武力对抗明朝。两人矛盾不可调节，舒尔哈齐成为努尔哈赤铲除的目标。

万历三十五年（1607年）乌碣岩之战后，努尔哈赤借口舒尔哈齐消极退避，削其兵权，将其踢出核心统治圈，“自是上不遣舒尔哈齐将兵，”兄弟彻底反目。不甘心大权旁落的舒尔哈齐企图自立门户，被努尔哈赤所阻止，（舒尔哈齐）遂背弃使其同享国人，僚友之兄长，携其部众，出奔他路异乡以居。聪睿恭敬汗怒……尽夺赐弟贝勒之国人、僚友以及诸物，使其孤立。努尔哈赤杀死了舒尔哈齐的长子阿尔通阿、三子扎萨克图被杀死，次子阿敏在皇太极等人的求情下免于一死，舒尔哈齐本人被囚禁在暗室中，两年后死亡。在清洗了舒尔哈齐势力之后，努尔哈赤确立在女真政权的独尊地位。

2、囚杀长子：褚英的迅速崛起与衰亡

囚禁舒尔哈齐后，努尔哈赤迅速令长子褚英为执政，成为储君。褚英是太祖的嫡长子，屡立战功，从出身与军功的角度而言立嗣皆为最佳人选。“太祖命伐安楚拉库路，取屯寨二十以归。赐号洪巴图鲁，封贝勒……上嘉其勇，锡号曰阿尔哈图土门。”但是褚英的厄运也随之而来，他代理执政，既让父忌惮其成为第二个“舒尔哈齐”分享手中的权力，本人又狂妄自大，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让几个弟弟与功勋大臣人人自危，“结怨于所擢用之身同父汗之五大臣，施虐于聪睿恭敬汗爱如心肝之四子。”五大臣与四大贝勒联合倾轧褚英，努尔哈赤不再派遣他出征。褚英大为不满，诅咒父亲、诸弟出征失败，“愿出征之我军为乌拉击败。被击败时，我将不容父及诸弟入城。”努尔哈赤知道后，将其幽禁处死。

3、三废储君：代善的立与废

褚英之后，同母弟代善成为新储君。代善是努尔哈赤的嫡次子，天命元年被为和硕贝勒，以年龄为序，被称为大贝勒。代善为人和善，努尔哈赤曾说：“待我死后，将我诸幼子及大福晋交给大阿哥抚养，”隐含托付之意。代善依然难逃被废黜的命运。天命五年，努尔哈赤的庶妃塔因查告发代善与大福晋关系暧昧，“大福晋曾两次借办饭食，送与大贝勒，大贝勒受而食之……大福晋即以金珠妆身献媚于大贝勒。”事后，努尔哈赤将大福晋休弃，代善的威信受损。年底，代善因苛待前妻之子硕托惹怒努尔哈赤被废黜储君，代善次子硕托突然失踪，努尔哈赤找回硕托进行调查，发现代善长子岳托、硕托（两人同母所生）待遇皆不如其他异母弟弟，“废除太子，将其专主之僚友、部众，尽行夺取。”代善杀死了虐待岳托、硕托的后妻，向父亲、诸弟赔罪，得到谅解，但仍为四大贝勒之首，参与治理国政。

二、宗室斗争产生的原因

1、努尔哈赤权力欲望增强

舒尔哈齐、褚英、代善相继登上储君之位，无一例外惨遭废黜。论军功，皆为开国功臣；论长幼，年龄居长；论亲疏，血缘最亲近。这三人能力极强，当努尔哈赤出现意外时，都能顺利接掌国政，稳定政权。三次废储，实质是努尔哈赤对女真贵族权力的重新整合，是汗权日渐集中的过程，与努尔哈赤个人权力欲增大密不可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努尔哈赤起兵时，实力弱小，舒尔哈齐成为其最亲密的伙伴，两个人甚至平分权力，当女真各部初步实现统一后，舒尔哈齐成为阻碍努尔哈赤集权的最大绊脚石，因此借机铲除。褚英、代善步其后尘，都没有登上汗位。随着女真势力的壮大，努尔哈赤权力欲望愈加膨胀，一方面他渴望有人能够分担他沉重的军政压力，另一方面他又害怕政权出现第二个权力中心取而代之。

在压力与恐惧之中，努尔哈赤建立了八旗制度，令代善等四大贝勒共议国政，确立了四大贝勒轮值、八和硕贝勒共同执政的政体，新汗由诸贝勒推荐产生，“尔八和硕贝勒内、择其能受谏而有德者。嗣朕登大位。若不能受谏。所行非善。更择善者立焉。择立之……八和硕贝勒、共理国政。”

2、平衡统治阶层内部矛盾的需要

清朝（后金）的崛起时，统治阶层发生分化，分化成为军功贵族与宗室贵族。宗室贵族是舒尔哈齐、褚英、代善、皇太极、豪格等近支亲属，军功贵族是以五大臣为首的异姓大臣，除了对外征战，努尔哈赤还需统筹协调内部各种关系，保证政权最大化。当舒尔哈齐图谋分裂时，努尔哈赤毫不犹豫的将其囚杀；当褚英结怨于军功和宗室贵族时，难逃被废黜的下场。在统治阶层内部发生纷争时，努尔哈赤总是维护多数人的利益，此时政权保存着氏族社会的民主化色彩，努尔哈赤树立了崇高的个人威望，但宗族势力随之膨胀，彼此不服，只能最终以推举的形式决定下一届大汗归属。

三、八旗制度的建立

努尔哈赤时期宗室异常残酷激烈，一是为了维护统治阶层内部团结的需要；二是与努尔哈赤个人权力欲望密不可分。三位储君都没继位，两位甚至不得善终，但是建州女真（后金）政权没有因为统治阶层的权力斗争而衰落，反而更加强大，席卷辽东。三次内斗是权力整合的过程，努尔哈赤借此确立了个人独尊的地位；废黜储君是维护统治阶层内部的需要，最大限度的激发了宗室贵族的战斗力，几位能力出众的儿子都认为有机会继承汗位，奋勇杀敌，立下赫赫战功。

努尔哈赤晚年对早年的杀戮破感懊悔，因此他在废黜代善后仍然让他执掌两红旗，保留其性命，仍给予极大的权力。为了避免储君做大，努尔哈赤建立八旗制度，将权力下方，把后金政权的土地、财产、人口平分八份，让功劳、地位显赫的子侄各执掌一旗或是数旗，彼此之间相互制衡，新的大汗由诸贝勒选举产生。

努尔哈赤建立八旗制度本意是让几位功勋卓著、身世显赫的子侄共同治理国政，避免一家独大，可是现实与其理想大相径庭。努尔哈赤故去后，君主只有一旗，诸贝勒势力远远强于君主，汗权受制于王权。皇太极虽有大汗之名，却实为一旗之贝勒，清廷宗室权力斗争愈演愈烈。

总之，努尔哈赤时期统治阶层内部斗争并没有削弱女真政权的战斗力，反而实现了汗权的初步统一。但是，在女真（后金）政权壮大的过程中，宗室贵族集团实力逐渐膨胀，派系林立，在努尔哈赤去世后王权长期压制汗（皇）权，引发皇室内部新一轮的权力斗争。

作者：一骑绝尘，历史百家争鸣特约作者，系河北大学历史系在读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