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有毛僧

今日午饭的时候，邻桌有一堆小姑娘聚在一起聊《欢乐颂》，基本上围绕两个人在聊，一个是安迪，另一个是樊胜美。大家无一例外表达了对安迪的崇拜和对樊胜美的鄙视。在这样一个闷热的中午，坐在没有空调的小店，点了飘满地沟油的刀削面，这群姑娘其实背叛了自己的阶层。

从她们的外表、举止、口音可以看出，她们与樊胜美有同样的出身和背景，但是她们却毫无例外地一致喜欢安迪，渴望成为安迪那样的人。由此可以判断，安迪是底层社会奋斗人的精神偶像。她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阶层女性心中的完人。然并卵，编剧毅然决然地为安迪创作了奇葩的出身。她的出身就一个字：惨。

安迪失落的那些年

如果你只看过前几集，你一定会斩钉截铁地认为，安迪出生于豪富的家庭，受过良好的教育，有超强的能力，是女强人中的佼佼者。她干练，冷峻，咄咄逼人，很讲究原则，有发达的逻辑思维能力，能够从对方鼻翼的翕动判断对方的内心活动，能够从对方出的牌判断对方手里的底牌。她的聪明、能干、漂亮，让人着迷，也让人敬而远之。

这样的安迪其实已经相当不接地气了，已经是概念化的人物了，然而作者抑或编剧依然不满足，继续赋予她超能量，给她安排了一段凄惨的身世，用以衬托她的强。当魏渭带着他的父亲来到她的身边时，她的身世浮出了水面。母系家族有疯病史，她姥姥、母亲、弟弟都没有幸免。因为这个，父亲离开了母亲，下海了。

母亲生下了安迪，一个漂亮的疯女人自然成了周围男人猎取的对象，所以她很自然地又怀孕，并生下了安迪的弟弟。生下弟弟后，母亲就死了，到底是怎么死的，好像并没有说得很明白。一个疯女人的悲惨命运到此终结。安迪与弟弟进了福利院，开始了完全不同的人生。父亲说，如果知道安迪的母亲已经怀了她，会让她打胎，或者把安迪掐死。

老僧相信，作者的本意是通过安迪凄惨的身世，把安迪从神坛上拉下来，让他从上流精英变成有血肉的普通人，以形成与其他阶层人的共鸣。然而，通过这种方式并没有改变安迪这个角色的阶层属性，也没有让她融入其他阶层，反而是让她与其他几位姐妹、周围的人产生了更大的距离，让她有“能力超强”的宗教主义意味，不仅没有更接地气，反而有点更不接地气。如果安迪就是出身良好的话，她也不会引起那么多人的崇拜和共鸣。

安迪神话形象的逻辑

安迪这个形象的创作逻辑与孙悟空很像。吴承恩赋予孙悟空太多超能量，他是明朝中期社会读书人集体的偶像。当时的读书人幻想的是，打破不公平的科举制度，甚至打上凌霄殿，与上层社会斗一斗。孙悟空打上了凌霄殿，获得了与特权阶层平起平坐的机会，也获得了人生的宗教归属及神性的回归。

这是知识分子集体精神的回归，也是不可能实现的幻想。安迪也是一样，她能力超强，几乎近于完人，管理有度，做事有分寸，聪明异常。这样的人，挑战了传统的秩序，获得了女性不可多得的社会地位、经济地位，让人羡慕，让人模仿，让人赞叹。其实安迪如果是石头缝里变出来的，那一切就完美了。那样，她没有出身，没有曲折，没有联想，就是一个天生的精英，让人断了模仿的念头，自然认为理应如此。

所以说，吴承恩是聪明的，他创作孙悟空时，故意隐去了他的父母。孙悟空的一切都是注定的，他的神力，他的聪明，他的劫难，他的归属，一切都是天地预设的。孙悟空是大英雄，但吴承恩并没有过于渲染他。如果把孙悟空的身世也说得如此凄惨，那么孙悟空这个角色本身就失去了任何现实意义，便得也如宗教般，让人崇拜和狂热。

自古以来的造神运动，总是把英雄的出身描绘得凄惨、坎坷，用以告诉世人，他很牛，靠个人奋斗起家，是命中注定的，他就是神。《欢乐颂》给安迪安置了一个凄惨的出身，又给了她一个光辉完美的形象，结果，在世人眼中，安迪就是最成功的代表，是女性的精神典范，是奋斗的目标。其实，这样并不好，因为这是个虚幻而永远不可能实现的目标罢了。

老僧按

安迪的身世影响了她的爱情观、价值观、世界观。创作者试图通过这些让安迪这个角色更接地气，可惜用力过猛。其实，安迪应该活在屌丝女士的梦想里，而不是活在她们的身边。这个用各种标签贴起来的女强人，在《甄嬛传》中活不过三集，在官场升不到副处，在职场当不上主管。与电视剧相比，现实才是最残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