忒有料

诗雨百态

  连日的酷暑,烧得人心烦意乱,风扇无奈地摇头,空调无力地喘息,唯有那蝉在不知恬躁地欢叫,掏空着人们有限的淡定。

  午后,雷声铿锵,黑风从天外翻腾而至,大雨随风飞腾急骤,突如其来的雷雨,如苏轼在《有美堂暴雨》所绘:“天外黑风吹海立,浙东飞雨过江来。十分潋滟金尊凸,千杖敲铿羯鼓催。唤起谪仙泉洒面,倒倾鲛室泻琼瑰。”这夏雨颇似青春男儿,热血膨张,有足够的精力、充沛的理由,携着雷电,挟着风雨,随意挥洒自己的脾气。时而“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时而“风如拔山努,雨如决河倾”;时而“雷声千嶂落,雨色万峰来”;时而“一雁下投天尽处,万山浮动雨来初”……雨声哗哗,顿时击退了暑燥,轻风裹夹着凉爽雨丝飘染阳台。

  一滚云,一场风,一阵雨,入肺腑。

  一杯茶,一卷书,一躺椅,在阳台。

  于是,一句句,一首首,或读过、或看过、或背过的雨诗,或整、或断、或缺地在心中跳跃,犹如黑白琴键上的音符,流泻而出,后面紧跟着一个个熠熠生辉的名字——李白、杜甫、苏轼、秦观、曾几、欧阳修、史达祖……在雨幕中随风高蹈,演绎着雨的精灵曼妙、绝胜韵律,诠释着雨的万千风情、百态韵味。

  春雨,飘逸轻盈、袅袅婷婷,犹如纤柔的少女,披着薄雾似的轻纱,如柳絮般飘洒,铺撒一片烟笼澄澈的诗意世界。“知时节”的“好雨”“润物细无声”地滋润着大地,仿佛少女的拥吻,喜悦与羞涩臻致并举!“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腾云似涌烟,密雨如散丝。”“微雨池塘见,好风襟袖知”……点点雨珠构成匠心独具的烂漫景致:“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秋雨,似一个踟蹰飘零的愁者,寒鸦点点、残红片片、枯藤老树、残荷败柳……哪一样不令她触景伤情 “已觉秋窗秋不尽,那堪风雨助凄凉!”“抱得秋情不忍眠,自向秋屏移泪烛。”“罗衾不奈秋风力,残漏声催秋雨急”“不知风雨几时休,已教泪洒窗纱湿”……秋雨,总有剪不断的离愁难下眉头 总有理还乱的别绪却上心头 谁总在秋雨霏霏的夜晚浅浅的低吟“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谁总是倦时枕着“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入梦 又是谁总在梦里攒尽眉头“莫莫莫,错错错……” 原来“秋草秋霜秋风冷,秋雁秋声秋雨频。一叶秋枫知秋意,怨秋怜秋为秋心。”

  而最为多情的雨,当属史达祖的《绮罗香咏雨》:“做冷欺花,将烟困柳,千里偷催春暮。尽日冥迷,愁里欲飞还住。惊粉重、蝶宿西园,喜泥润、燕归南浦。最妨它、佳约风流,钿车不到杜陵路。沉沉江上望极,还被春潮晚急,难寻官渡。隐约遥峰,和泪谢娘眉妩。临断岸、新绿生时,是落红、带愁流处。记当日、门掩梨花,剪烛深夜语。”不见雨字,尽得雨意;简直不着一字,尽得风流。其含蓄蕴藉,较之于“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和“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一点也不逊色。

  “枕上诗篇闲处好,门前景物雨中佳”,真的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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