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折颜领了一个少年来昆仑墟,说话颠三倒四,捡了一个狐狸,怕家里的那位喝醋,希望我能收留。不过,据我所知,折颜尚未成家,我不好拂了折颜的面子,便收下了这位少年,不,是个少女,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仔细打量着我,颇有几分嫌弃,这还是四海八荒嫌弃我的第一人啊! 这最小的徒儿排名十七,天资聪颖,不知是嫌弃我的缘故,上课走神,对法术不怎么上心。因了折颜的嘱托,我只能对这最小的十七弟子多照拂些。却不想,我这额外的照拂竟害惨了她。 夜晚,徒弟告诉我:没有找到小十七的踪影,可能得罪了瑶光上神。我立刻就往瑶光的府邸杀去,刚开始她不承认,我懒得与她多做纠缠,多晚一分,十七就多一分危险。当我提着轩辕剑来到水牢,看到不省人事的小十七时,心乱了,莫名的心痛,我一把将她从水里捞起,用外袍一裹将她抱在怀里,冷嗖嗖与脸色苍白的瑶光道:“二月十七,苍梧之巅,这笔帐我们好好清算。” 那日,瑶光惨白着脸质问我,我无言以对,转身离去,她再未出现过。 小十七经过这事后,对我改观了,多了几分恭敬,少了几分嫌弃,可照样跟着师兄们胡天胡地,自命风流。也是流年不济,刚去完瑶光上神的水牢,又被抓到擎苍的大紫明宫。鬼君擎苍着实不像话,断袖之癖,人尽皆知,这次竟把小九抓去当鬼后,小十七是顺带的,欺负到昆仑墟头上了。我潜去大紫明宫,扛了这剩半条命的令羽,看到小十七时,她被瓜子壳儿卡在喉咙口,憋得满面青紫,我皱着眉头将她打量一番,过来帮她拍了拍胸口。 放下令羽来将她抱了一抱,紧紧扣住腰,半晌才放开,淡淡道:“不错,令羽瘦了一圈,小十七你倒是胖了一圈,算来也不见得是我们吃亏。” 本想低调的离开,大事化小,谁知擎苍对令羽甚为上心,调来兵将,我又算到小十七天劫快到了,只能速战速决,杀出一条血路来。 奔回昆仑虚后,我将令羽托给小四照看,匆匆领小十七去了丹药房,一个劈手便将她敲昏,锁在了炼丹炉里。然后去闭关修行,刚刚苏醒,就听到十七跪在我闭关的洞前 ,一把鼻涕一把泪,巴巴地念:“师父,你是不是伤得很重?你这个伤势还修养不修养得好?徒弟实在是个混账,成天带累你。你万万不能落下病根,你若是有个万一,徒弟只有把自己炖了给你做补汤吃。”这话也只有小十七说得出来,哭笑不得,我想我要快点出关才行,至少也要先让十七安心。 再见十七时,我才知十七在酒窖里大醉三日,又听说了十七和离镜的一段伤情。只怕是初次动情,就被伤了心,我只能背靠酒缸揽住她,轻声道:“喝这么多酒,要哭出来才好,郁结进肺腑,就可惜我这些好酒了。”小十七抱着我,大哭了一场,哭完了,仰头问:“师父,你终于出关了,伤好了么?有没有落下什么毛病?” 我浅浅笑道:“尚好,不需要你将自己炖了给我做补汤。” 我道:“那离镜一双眼睛生得甚明亮,可惜眼光却不佳”。 爱上十七,骨子里接受不了断袖,移情到与十七相貌一样的玄女身上,等到那天醒悟了,依着小十七决绝的性子,怕是难了。 出关后,为了带十七散心,我接了玄冥上神法会的帖子。北荒七七四十九日,是我一生当中最快乐的日子,也是我仅有的与十七单独相处的日子。 我小瞧了擎苍的脸皮,以令羽为出兵借口,诓了鬼族十万战士,发兵叛乱。九重天上的老天君整整派了一十八个小童前来催请,我将那套压箱底多年的玄晶盔甲取出来刷了刷灰,淡淡道:“擎苍既拿我做了名目,我又是司战的神,少不得要与他斗上一斗。小十七,你把这套盔甲拿去翻检翻检,毕竟放的年成久了些,怕是有个虫子蛀了就不太好。” 九九八十一日,烽火连天,硝烟弥漫。可在鬼族兵败山倒之时,玄女却将阵法图泄露给鬼族,好一招苦肉计。 我耗了许多气力补救,之前又生生受了三道天雷,大伤元神,领着天将们一路急攻,将鬼族三万残将围在若水。不想,擎苍半路祭出了东皇钟,我只得倒提轩辕剑全力扑过去抱住东皇钟,钟身四周爆出血色一般艳红的光,穿过身体。愈来愈盛的红光中,我仿佛看到那双乌溜溜的眼睛,牵绊我心,我不能死,用尽全力,转过头轻轻掀动唇角:等我。 七万年后,苏醒过来,第一眼便瞧见十七养在瓶子里的野花,偏着头想着十七现在的模样,十七几步踉跄过来了,好一个女娇娥。我屈腿抬手支着腮帮,淡淡一笑:“小十七?唔,果然是小十七。过来让师父看看,这些年,你长进得如何了。”她掐了把手颈子,揣着急擂鼓般的一副续声,眼眶热了几热,颤微微扑过去,抖着嗓子喊了声师父,这声师傅千千万万遍从我心里流过,支撑到现在。我一把接过我,道:“怎么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唔,这身裙子不错。” 折颜和白真进来了,我只得避重就轻挑了件不大不小的事问:“我睡的这些年,你可曾见过一个孩子,长得同我差不多的?”谁知十七瓷壶一偏,不留神,将大半水洒在了白真膝头。折颜呵呵了两声,眼风里瞟了十七一眼,道:“确然有这么一个人,你这小徒弟还同他挺相熟。”我不明所以望了十七一眼,她的脸皮红了,这可是极难得的,难道?然后十七故作从容道:“师父说的这个人,嘿嘿,大约正是徒弟的未婚夫,嘿嘿,他们天族这一代但子,嘿嘿嘿嘿……”七万年,我终究是错过了,浮茶水的手顿了一顿,低头润了口嗓子,半晌,不动声色道:“这个选娘子的眼光,唔。”抬头道:“你那未婚夫叫什么?何时出生的?”她老实报了, 我掐指一算,淡淡然喝了口茶:“小十七,我同胞的亲弟弟,就这么给你拐了。”,看着他们目瞪口呆的样子,我只得解释一番。我欠夜华的,原来要这样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