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子善老人有时在水面上看一看自己苍老的影子觉得不可理解,他真讲不清是什么将自己变化的如此苍老.坟头一多,连坟院里也似乎热闹了,这使马子善老人有些淡淡的失意,他喜欢空旷寂寥的坟院,喜欢坟头很少,大家相互珍惜着经历永恒的时间;坟头一多,使人觉得到这里以后会像外面那样勾心斗角,争争吵吵.但毕竟坟院比尘世要宁静得多,毕竟人们都在黄土下埋得很深,连串了邻近的门都是不可能的了.送葬的人都走尽了,院门外的浮土上印着很多的脚印,大家来时的脚印和去时的脚印重叠了,这样就使得许多脚印都失去了方向.人们走得多么快,只留下了一些模模糊糊的脚印,但终有一天人们要把自己留在这里的.谁都不免把自己留在这里的.日光倾泻在坟院里,使坟院像一个庞大的废墟.看这天空多么像一个大大的钟面啊,日头不过一根针,在这巨大的钟面上无休止的划来划去。
马子善老人突然感激自己鼻腔的那一酸楚了,不然自己会很忽略地走出坟院的,正是那一酸楚使自己留在了这样一个重要的位置上.坟院门上,这就是生死之门,人应该在这里多站站的.马子善老人觉得自己是那样渴望字这里多站一会儿,躲在坟院深处是不好的,毕竟自己还活着嘛,可是盲目地到尘世上去就更不好.去干什么呢?似乎就没有什么可干的.现在最好就是在这样的位置上多站一会儿,多想一会儿.想法很多的,想法会使人有一种觉悟的幸福.这么大的天空只有日头独自走长路实在是太孤单了,马子善老人看看日头觉得日头很孤单.孤单着也好,有时候奇怪地觉得孤单着也是一种福分.马子善老人回头看了看坟院,只这么一会,老婆坟头的土已没有刚才那么新鲜了,他想起自己将老婆用一匹小青驴从南山里驮来给自己当媳妇的事,老婆头上戴着红纱,两只鞋面上绣满花的脚在铜镫里摆着,随着铜镫一荡一荡,让人的心生出化雪的感觉,那时侯想不到那样年轻好看的媳妇最终会归宿于这样一个坟包.马子善老人轻轻叹一口气,应该在这里多走走的,应该在这里多看才是,这里才是家.那个用血肉温暖了一辈子几辈子的家如今不是自己的了,那是儿子孙子他们的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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