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之味美,美于膏汤。天目湖的鲢鱼远近闻名,用其烹制的沙锅鱼头汤已经足够鲜美,只是它却连鲥鱼的脚边都挨不到。鲥鱼是很难吃到的鱼,不光是价钱的问题,当然价钱也非常贵,一般人是舍不得花钱买上一斤鲥鱼来尝鲜的。鲥鱼紧俏的时候,花上一个月的工资才能吃上那么一点,更多的时候是有钱也买不到。鲥鱼之所以金贵,主要由于捕捞和食用的时间性,每年只有四五月间短短的几天,而且鲥鱼又很娇嫩,一离水面就会死,宜当天食用。隔了夜口味逊色不少,素有“鲥鱼宿了狗也不要吃”一说。因此,每年要吃到肥美的鲥鱼,就那么几天,就沿江那么几个地方,还要花费不菲的银子,能不金贵吗 鲥鱼有鱼的美味,亦有肉的质感,吃到嘴里滑溜细腻,肥腴醇厚,馨香扑鼻,为一般鱼类所不及。鲥鱼的吃法奇特,鲥鱼味美,吃时不用去鳞,并且宜蒸不宜煮。用一层薄薄的猪油将稍微腌过的鲥鱼裹起来,再撒上葱白、姜丝和黄酒用旺火清蒸。这样蒸出来的鲥鱼,鲜汁饱满,用筷子在鱼身上轻轻一戳,就能见鱼汁如泉涌。 苏东坡有诗云:“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蒌高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河豚虽然外形较刀鱼、鲥鱼丑陋,但集二者之优于一身,其肉味美至极,而无刀鱼、鲥鱼之芒刺,被誉为“三鲜”之冠。河豚不仅鱼肉鲜嫩味美,带有肉刺的鱼皮胶质浓厚,食之粘口,味觉美感远胜于鱼翅、海参。古谚云:“不食河豚,焉知鱼味,食了河豚百无味”。可是,河豚的血液、内脏、生殖腺有剧毒,非经行家精心拣洗、烧制,不得食用。但终因河豚味美诱人,人们往往不惜豁出性命争相食之,故有“拼死吃河豚”之说。我自幼胆小,每吃河豚都迟迟不敢动筷,等大家吃得差不多时,没出异状,才敢出手。彼时多半盘内空空,吃不到什么了。我的习惯做法是拿河豚汤拌饭,味道一样很鲜美。 回味至此,吃已然是一种文化。很多文豪作家皆为食客,当然他们对于吃食很是讲究,比如说陆文夫、汪曾祺、邓云乡。 陆文夫说:“讲究吃食要满足两个条件,一是要有,二是要吃得起。要吃我所说的野生的长江三鲜就很难同时满足上述两种条件,因此很难得。” 汪曾祺对于食物的讲究程度很高。与陆文夫一样,他也算是基本与江南挨边,因此吃食自然讲究。汪曾祺吃苏北家乡的醉螃蟹、上海的黄田螺、天津的烩海鲜、北京天桥的豆汁、昆明的过桥米线,他甚至于吃油炸蝗虫这些稀奇的食物。 邓云乡的《云乡食话》是一本谈食文化的书,从南北大菜到各路小吃一道写尽,真是一本精彩的书。江南食物之好,绝不完全在于它的好看,就是很普通的原料都能做得很到家。《云乡食话》中内收“小葱拌豆腐”,说豆腐的色与香:“小葱拌豆腐,一青二白。”这是江南人家很普遍的家常菜。 江南一带食物之丰也是一般地域难以相比的。自古江南就有“天下粮仓”之说,明清年间,天下粮赋一半出于江南。富足的江南人有了物质条件,自然要讲究吃喝,因此对于食物的考究程度也就越高。那精雕细琢的菜肴如同江南园林,令食客味觉移步换景、曲径通幽,又如泛舟碧波西湖,令食客视觉美不胜收、流连忘返。 江南有不少外乡人耳熟能详美食,杭州东坡肉、湖州周生记馄饨、无锡糖醋排骨、苏州太湖莼菜、镇江水晶肴肉、常熟叫化鸡、昆山奥灶牛肉、南京盐水鸭、绍兴臭豆腐、上海生煎包,当然还有“长江三鲜”,种类繁多,件件口味俱佳。 当你品味过江南美食,酒足饭饱之后,端坐在某处水乡院落,沐浴天井中垂漏下来的温暖的阳光,呷口宜兴紫砂壶沏泡的苏州碧螺春或者西湖龙井,定会感觉到生活的典藏之外真正的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