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祥波 文/图 端午节,花样百出口味各异的粽子繁密现身市场。可是,无论价廉价高,包装精美与否,它们都不是我的菜。因为,在我,吃家乡——闽西的客家祖地宁化粽子的经历,早已把我对粽子的口味,铭在了碱粽一味敌百味的刻度上。 与豆沙粽子的甜、肉粽的绵软油腻相比,碱粽只有一味,清香。剥开粽叶,露出金黄色的粽肉。轻轻在尖角处咬一口,把弹性十足的粽肉裹在嘴里,上下牙齿一发动,那韧性,那嚼劲,那爽滑,那股清而不涩、香而不浓艳的味道,让人清怡满足,回味长久。这时,纯粹的稻米在百煮千回中出来的轻简至味已然敌过世上百味。 米必须是好糯米。但究竟什么是好糯米呢 年纪尚小的我并不知道,等我年纪大了,又离老家多年,家里早不做粽子了。但父母把最贵的稻种种出的糯米留出来,却是明证。粽叶是我母亲和村里的妇女一起,在早上5点起床,顶着星辰、踩着露水,来到一个水口夹的山上采摘的。那座山,满山粽叶,只山顶圈着一围子松树,形状滑稽。采粽叶,辛苦倒在其次,那东西痒,让人难以忍受。母亲每采一次,就抓上一天,露出的脸、手都是红红的。要粽叶的清香,需得拿痒的刑罚来换,天地真是公平。 碱是草木灰。在宁化,有一种树,客家话叫黄碱杂枝。把它的一些枝叶砍下来,晒晒,放在晒谷坪里烧,成灰后用袋子收起来。做粽子的时候,用沸水煮这草木灰,得到的水,就是碱水。粽子包好后,用碱水煮熟,就是碱粽了。碱粽有纯糯米的,也有放各色豆子的。我以为,纯的才是最好的。 包碱粽子是个技术活。有很多人家,做出的粽子还能看到一粒粒的米样,或者夹杂着米粒,那是很失败的。其中的原因,或许跟粽子没包好有关。合格的粽子,应该包得很紧,捆扎得严实。数百个粽子包下来,腰酸背痛手发抖,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煮粽子是个耐心活,通常要一整夜。火不大,厨师的术语讲就是文火。慢慢煮,慢慢熬。在火的炙烤下,滚沸的碱水染透了粽叶,包围了米粒,沁入到米粒的每一层分子处。同时,又敏捷地找到米粒与米粒之间的极其细微的缝隙,渗透进去。碱水与米粒在火的鼓励下,共舞,融合,甚至完全成一体。这时候,公鸡已鸣,天已亮,火已渐成灰。四五个脑袋围在灶台,揭开锅盖,碱粽,成了。 碱粽,以它最质朴的材质制造最轻简的清香,以最笨的长时间慢火煮煅烧其劲道,以不变的一味敌住千变万化的百味,最终成为一种至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