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连续两周在公交车上碰到那对母子了…… 头班的公交总是来得很早,六点半准时发车,可即便这样却也常常挤满了早起的上班族。每逢周一情况尤甚。我并不是一个习惯早起的人,可工作的缘故,周一早晨也不得不来蹚这趟浑水,在等待上车的间隙我又看到那对母子。如往常一般,她们总是默默地躲在挤车人群的身后,在离人潮一步距离处静静地排着队,和他人争先恐后抢着上车的光景形成天然地反差。 妇女的头发有些发白,特别是前额的部分基本上已不见一丝乌黑,可单看面容却就四十出头的模样,圆形的脸庞,棕色的皮肤,紧实的肌肉,略显凹平的鼻梁上搭着一副大眼镜,颇有些知性的味道,怎么看也不像是到了白发丛生的年纪。透过眼镜可以明显地觉察到妇女的眼神有些焦虑,并且警惕地向四周张望。与妇女并肩站立的男孩样子则粗犷多了,约摸一米八零的个头,用虎背熊腰来形容也不过分,皮肤白得可怕没有一丝血色,在清晨日光的映照下与周遭人群显得格格不入。男孩的长相与一旁的妇女无异,同样的圆脸凹鼻梁,不同的是男孩的眼神有些呆滞,总是愣愣地望着一个地方,良久发出一阵傻笑,伴随着笑声本已就肥大的腮帮子鼓胀地更加厉害,时常还有口水淌出。每逢这时,一旁的妇女总会及时地从兜里掏出手绢,轻轻拭去男孩嘴边的唾液,嘴里还伴着呢喃细语,眼神中充满了怜爱。 待闹哄哄的人群上车后,母亲才紧紧抓着男孩的手缓缓登车。一来由于登车迟缓,拖延了公交开动的时间,二来本就拥挤的车厢霎时又硬生生地塞进两人,使得每个人能分享到的空间又缩水了大半,这一切都招致大多人的不满,抱怨声、咒骂声一时间充斥了整个车厢。那妇人似乎充耳不闻,前门刚一投完币便拉着男孩往后门移动,车内过道站满了人加之男孩体型肥大,每挪动一步都显得十分困难,可即便如此那妇人依旧固执地牵着男孩往后车门靠。在这当口,公交车也不偏不倚地启动了,在惯性的作用下,车上的乘客本能地身体向后倾,就在所有人还未回过神来时,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男孩脚底打滑,面部朝下重重地摔在地上。倒地后的男孩不仅没有马上起身,取而代之的是发出一阵“呜、呜……”低沉的哭声,一旁的妇女显然对此突如其来的情况有些应对不及,发了疯似地急忙弯腰俯身将男孩拉起,可无论怎么拉扯那孩子就是不愿起身,最后经过不住地哄骗,男孩半推半就地把身体斜靠在就近的护手上,一屁股坐在车的地板上动也不动了,与登车时一样呆滞的神情,痴痴的目光,不同的是眼角多了些泪痕,额上长了块淤青。 这短短地插曲让车厢内炸开了锅,人们纷纷交头议论,有同情妇女的,有替小孩感到惋惜的,还有追问责备孩子父亲的,种种声音不一而足。男孩瘫坐在地上,硕大的身躯挤占的空间更大了,就近站靠的乘客纷纷露出不悦的表情,车厢内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氛,只有司机一如既往地无动于衷,驾车疾驰。妇女抬起头,以一种近乎乞求的眼神向四周张望,以期获得援助,可当其目光触及之处,人们纷纷自觉或不自觉地避开了,纵使那妇人有千般无助,在这个细节上全车人的态度竟然保持了高度的统一。良久,车到半途,有乘客下车,总算是腾出了个空座,母亲像抓住最后根救命稻草一般,右手一把牢牢地按住空座,左手不由分说地拉拽起地上的娃,唯恐慢了半拍座位被旁人抢了去。或许是她心急了,这次拉扯的力度明显增大,孩子肥胖的手臂上竟被深深地勒出了指痕,痛的他手足挥舞,哇哇大哭,还未等男孩起身立稳,便被她不由分说地一把推倒在座位上。男孩刚一落座,邻座的乘客也即刻起身,往周遭散去,本就拥堵的车厢此时竟在以男孩为中心的地方让出了一个扇形的无人区。见男孩还在不住地啜泣,手脚乱动,妇人登时扑在儿子身上,用力紧紧抱住他,轻呼他的乳名,再一次从怀中掏出手绢,来擦拭孩子脸上的泪珠。与男孩的痴呆木讷形成强烈反差的是那妇人的脸上没有一点的抱怨与不满,甚至连郁闷也没有,面部表情坚毅,眼神中充满着无尽的爱怜,在她轻抚男孩面庞时,我分明看到了一丝骄傲的微笑,尽管是那么的短暂。 不知不觉车到站了,男孩也恢复了上车时的平静,还是一副痴呆的模样,愣愣地望着车上行人蜂拥下车,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人潮散尽后,母亲如来时那样,紧紧抓着男孩的手缓缓下车,并且不住地细语轻声跟男孩交待着些什么。一大一小的身影就这样一步接着一步没入人海中了。 关于“爱”我曾经听过这么一个故事,一个男人与相爱数年的女友分手了,他懊悔不已,他向神祈求,祈求最爱他的女人能重新出现在他面前,结果上帝应允了他,只不过这次他看到的是站在灶台前为他默默烧菜的母亲。人们对爱总是后知后觉,很多人抱怨自己缺少爱,自己没人爱,殊不知爱一开始都在,只是我们少了那份感受它的心。就在今天,那个其貌不扬的妇女用自己的行动,给我上了深动的一课,那一大一小紧紧相牵的身影完美的诠释了爱的真谛,平凡的故事带给了我不平凡的感动。 选自:《福清文学》2013年第一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