忒有料

《杨贵妃》导演十庆回应映前争议:影片被曲解,我很无奈

《杨贵妃》导演十庆回应映前争议:影片被曲解,我很无奈

编者按:

眼前的十庆导演清瘦、和善,气色中略带无奈。无奈来自于一个老文艺青年奋力拍了关于盛唐故事的想象,却在上映前遭到大众的误读式狂欢:完全奔下三路去了。这实际上是这个时代每天都在发生的故事:一个复杂的组成被简单地贴标签,粗暴地碎片化,成为一个面目全非的东西。一旦势成,百口莫赎。对于“万箭穿心,习惯就好”的老江湖来说,这事不算什么。对于生活在舆论风口之外的人来说,便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这是一道触目的裂痕,也是一种无形的伤害,但归根结底它只是无关紧要的泡沫。具有终极话语权的还是影片的质量,决定导演和作品坐标的是文本本身。至于票房,不是本意的营销也会是生产力,而能否挠到主流观众的痒处决定它的收成是1亿还是5亿。一切留与市场评判。

7月24日《王朝的女人杨贵妃》点映场过后,有些观影人不自觉地“屏摄”,将电影里一段比较写意的激情戏在电影公映前放到网上。这些素材被人制作成gif动图,在互联网上传播开来,又被“营销大号”推波助澜,以马上激情戏之名刷了屏。当日一家水果网站为了借势营销,又放出“荔枝胸”海报。据《王朝的女人-杨贵妃》主创介绍,这两波“情色营销”都和制片方、主创没有关系。初执导筒的十庆对此心力交瘁,无可奈何,出生于1959年的他,对这个互联网时代“不知有汉何论魏晋”,面对网上舆论一边倒的攻势,这位50后“新导演”一肚子委屈。昨日,独舌记者对十庆导演和编剧之一吴楠进行了专访。

《杨贵妃》导演十庆回应映前争议:影片被曲解,我很无奈

独舌:你是什么时候听说“马上激情戏”这事的?

十庆:首映完了以后,还等着听评价的声音:好啊、坏啊,好在哪、坏在哪……第二天早晨醒来我一看手机,全都在说“马上激情戏”这事,然后就感到晕了,这多难听啊。当时没想这么多,就觉得格调一下子就低了。我这岁数的人就别闹这事了。从我的角度讲,就觉得这样会误导观众,让人觉得我们的电影变成一个情色的东西,好像我们津津乐道、着力表现这些,这和我们创造初衷完全背离。看完片子就知道,影片被曲解了,根本没有渲染情色的诉求。

独舌:会不会是制片方在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的宣传?

十庆:出了这事之后,我就问制片方,他们给我讲这不是他们弄的,说是叫什么“营销大号”在炒这个事。“营销大号”我的理解是不是帮着咱们干活的人,他们跟我解释不不不,这是两回事。后来他们找到了源头,一家娱乐周刊首先放出了偷拍的视频,就开始协商能不能这些东西撤掉,他们一开始不拿下来,最后就发了一封律师函,说得也比较和气,就从版权角度讲,你可以不理我们、不尊重我们,这都没关系,但是你提前把我们电影的片段偷拍放出来,这是违法的……后来他们就撤了。但是撤了也没用,影响已经扩散出去了,那一天搜索微博话题榜前十里边有四个都和这个有关。

《杨贵妃》导演十庆回应映前争议:影片被曲解,我很无奈

独舌:大家都以为是片方自己在炒作。

十庆:导演只管创作,不管宣传。我跟他们也很严肃地谈论过这个事情,他们说片方就算真的要炒的话,也是上映第一天,这是一个假设,主要就是向我表达了“时机点也不对”的意思。我们就希望能减少这段视频的传播,但这毕竟是一个商业的事,也不像“优衣库事件”之类的,官方不会直接清除,最后都是通过电话与网站沟通,请人家帮忙。可事态发展已经无法控制,五个网站全部撤掉了,但是没过俩小时又全上来了……

独舌:首映的时候规格应该挺高的,事先没有嘱咐禁止手机“屏摄”吗?

十庆:我在这方面完全没经验,根本就没有在意这个事情。

《杨贵妃》导演十庆回应映前争议:影片被曲解,我很无奈

独舌:那个“荔枝”海报是官方放出来的吗?

十庆:荔枝海报是这样的:在新闻发布会上我已经看见那个海报做的包装盒的荔枝一箱一箱放在那,我就瞄了一眼赶紧干活去了。后来听他们说荔枝海报是某个卖水果的网站放出来的,他们为了营销水果,卖荔枝嘛,据说现在生意挺火。

独舌:就是说那个“荔枝海报”也不是官方放出来的物料?

十庆:不是。我相信制片人是有能力控制宣发团队的。

独舌:客观上从营销的角度讲,经过这两轮互相激荡的传播以后,其实是给电影上映信息的到达率起了很大的作用。

十庆:这也对吧,但也有很大的副作用。那天电影学院有一个人给田壮壮发了一条短信说什么“脑洞大开”,他给我看那个短信问这是什么意思,我也不清楚都是最近学的。(吴楠:我在微博上都看到了,我们编剧全部都被骂“脑洞大开”) 我还学到另外一个词叫“脑补”,观众看到那些会自动“脑补”,认为肯定是湿漉漉的那种东西。但进了影院结果这电影又不是情色片,怕是反过来又骂我们:你看这肯定是官方的宣传伎俩,把我们骗进来了什么也没看见。反正现在是怎么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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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舌:“马上激情戏”的桥段是编剧阶段就有的吗?

吴楠:这个在剧本里是发生在两人吵架之后,情绪爆发的点上。在故事里唐明皇一直在追杨玉环,杨玉环特别恨他,觉得他很讨厌,抗拒他,但是她内心也一直在转变,就是在半摇不定的时候,正好有一个事吃醋,觉得你天天追着我又突然去宠幸别人,然后就不高兴了,结果唐明皇也不高兴了,两人就大吵大闹,中间杨玉环给了唐明皇的马一鞭子,她自己也生气,骑马跑,唐明皇就在这种情况下追了上去。因为他一直以来坚持,直到你爱上我再碰你…在这种特别极致的情况下,这个关必须破。我们当初谈剧本的时候是这样想的,就是要找到男女之间互相的征服与反征服的博弈,表现唐朝人那种特别有生命力、特别蓬勃、敢爱敢恨、特别有个性的特质。其实完全是在塑造人物和建立两性关系、建立情感爆发点。最后两人都躺在草地上,镜头一摇过去整个长安城的全景,两个人的个人情感和整个国家的命运关联,我们追求的是这个,做的时候完全没有往“情色”的方向想过。

十庆:我们拍的都是在马上裙子的飘荡、女人的长发跟树影掠过去的情景,其实本来是特别情绪化、非常空灵、写意抒情的一个东西。

独舌:大众传播规律是,主创人员的初衷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伙跟你“共振”的是什么。

吴楠:共振也应该发生在上下文的语境里,而不是把这个单独拿出来反复地看。我觉得我们的剧还是扎实的,不是为了吸引眼球专门写这么一段,而是情绪、剧作到了这个阶段就得有这样一种两个人情感的转折点,包括我们对大唐人特别豪放、有生命力的想象,发生这种事是非常合理的。我们现在最委屈的就是你前面也没看,后面也没看,压根不关心戏剧情节,只是在gif图里一遍一遍循环这几个场景。这个对剧作的伤害是蛮大的,因为你总看这个,到了影院它也变形了,它也不是你看这个戏本身有的感受。我们写这个戏从编剧的角度是很坦荡的。

《杨贵妃》导演十庆回应映前争议:影片被曲解,我很无奈

独舌:我不知道这个能不能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就是它可能已经把观众的期待值砸下来了,也许有些人看了觉得好不错,就成了所谓的“路转粉”。

十庆:什么是“路转粉”?又听不懂了。

独舌:就是本来可能还就是一个无感的路人,看了以后转变成你在的粉丝了。现在的舆论走向跟期待值很有关系,期待太高的片子90%要砸。

十庆:这个事情有一个朋友也谈到《道士下山》,说如果不是陈凯歌导的,比如是一个新导演导的,大家肯定会觉得这多牛。所以你说的这个期待值问题,也叫“期望管理”吧,是特别重要的。结果现在我们这个片子被折腾得倒是建立了一个“情色期待”……

《杨贵妃》导演十庆回应映前争议:影片被曲解,我很无奈

独舌:其实,导演可以就这个片子做一个阐述,本来是想拍成一个什么样的电影?

十庆:创作的时候一是想拍一个有重量的爱情故事,可能现代人的情感态度都不太一样了吧。另外它又是一个家喻户晓的故事,还是希望拍出一点新意来,把自己的一些想法注入进去,当然,还想拍一点大唐的气象。其实还是想拍一个很堂正的片子,大唐的人都是“提笔能文,下马能武”什么的。

独舌:就是想把盛唐气象拍出来,再加上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

十庆:对,他们两个人热恋时期正好是大唐发展的一个巅峰,是巅峰也是转折点,有意思就在这:一个巅峰时期的巅峰爱情,结果这个爱情完了王朝也跟随衰落了。它又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其他的爱情故事像“梁山伯与祝英台”,最后都化蝶了,是民间传说,杨贵妃与唐明皇是一个有基本史实的东西在这,那还不把它拍的有意思点。而且唐以后到了宋朝,中国人的国民性格全都变了,你可以说是变得雅致了但确实是文弱了,而唐朝则是特别蓬勃、开放、包容、自信、各个民族宗教都可以共融在一起,挺想把那个时候这种气象拍出来。至少,我们是真的用心在做,制作上绝不偷工减料。

《杨贵妃》导演十庆回应映前争议:影片被曲解,我很无奈

独舌:这次拍戏你们有一个导演组,你、张艺谋、田壮壮,工作当中具体是怎么分工的?

十庆:其实没有明确的分工,工作中就是他们会问我想要什么,我先说自己的想法他们会提意见,从技术层面怎样容易实现。主要是问我“你想要什么”,碰到困难我也会说,我记得艺谋导演一句话,他就看着监视器,说“你哪不舒服”,我就会说哪里不舒服。我会跟演员讲戏表达清楚我要什么,当它出来之后感觉还是不对,我没方法,艺谋会过去跟演员说,给他一个方法。比如说,他过去会说“你慢一点”,这一慢看着就对了。也会有些不同意见,包括最后一场戏的处理,我跟艺谋意见完全是不一样的,但我还是希望这样,最后就按这个来。因为都是我的两个很好的兄长,好朋友,他们也跟我这样讲“你不用客气,这是你的电影,想要什么就直接说,别不好意思”,他们一般不先说话,怕把我带进去了。反正合作中基本都是这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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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舌:两位导演参与也都挺多的。

十庆:壮壮一直从头跟到现在,后期也跟了,我记得拍摄期间只有三、四天时间有事情,还有一次因为身体的原因跟我开玩笑说“那我请一天假行吗”,我说没问题。艺谋那边当时刚好在拍《归来》,但是重场戏都会在场帮我把关,一般的戏我拿定主意的就拿了,拿不定主意他们就把当日拍摄素材派人就送到艺谋那里,他拍完《归来》晚上收工回来以后看一下,觉得哪里有问题会给我打一个电话说说建议。他们都特别帮忙,后来我就感慨:戏中是“情”,戏外是“义”。

【采访/李星文 撰文/杨文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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