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映几点结束?” “5点40。” “哎哟天哪,还有6分钟!”徐峥低头看了看手表,“来得及,赶紧进去看一眼。” 他说着,大步流星穿过细长的走廊跨进影厅。此时,偌大的银幕上正放映着《港囧》的结尾画面——徐峥与赵薇并肩躺在花圃一样的气垫上,相互凝望。耳畔回响着王菲演唱的主题曲《清风徐来》。王菲清冽而略带沙哑的嗓音在影厅悠长地回响,大银幕的光反射在徐峥略带疲态的脸上,忽明忽暗。 徐峥认真盯着电影银幕看了看,嘴里嘟囔着,“银幕有些暗。”
在观众的欢呼声中,《港囧》的生命被点燃 这一天距离徐峥的第二部导演作品《港囧》9·25公映还有一周。在此之前,他以每天一个城市的节奏刚刚结束了地跨全国南北各地8个城市的路演。凌晨2点落地北京,上午10点开始接受多家媒体专访,一直到下午5点在从光线传媒去往试映影院的路上,徐峥才吃上了今天的第一口饭——一份简单的快餐。他一边吃着,一边盯着手机屏幕,浏览试映观众的反馈信息及影院的排片安排。 “你是在哪里看的片?”徐峥抬起头问《综艺报》记者。 “七棵树。” “那边的音效不太好”,徐峥有些挑剔地说。与三年前《泰囧》即将上映前相比,徐峥此时的状态更加如履薄冰。“《泰囧》上映前我的心态更加放松一些,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就是觉得好玩,怎么着都行。这次压力更大。压力主要来源于观众,观众在看这部电影时抱着的不是单纯观看一部电影的态度,而是更多电影之外的内容。比如能不能比第一部好啊?” 记者能够看出徐峥的忐忑,从他对待媒体、院线的态度,再到他对影片放映质量近乎完美的苛求。在影厅门口等待的几分钟内,他还在和工作人员讨论放映设备问题。终于,银幕上出现了鲜红粗粝的“港”两个大字,随着《万里长城永不倒》熟悉的旋律响起,影片放映结束。徐峥在聚光灯下走进影厅,全场沸腾。 “电影制作出来,其实还没有生命。电影的生命是在影院放映完,和观众发生交流和共鸣时才产生的。”徐峥曾这样告诉《综艺报》。此时此刻,在观众的欢呼声中,《港囧》的生命被点燃。 演李卫的猪八戒 徐峥就这样做了好几年的“猪八戒”,直到饰演了另外一个经典角色——《李卫当官》中的李卫。“有一天去饭店吃饭,有个人见了我,结结巴巴了好长时间,突然冒出一句,“你就是那个演李卫的猪八戒!”
《春光灿烂猪八戒》剧照
《李卫当官》剧照 徐峥进入演艺界,是个偶然。小学三年级时,一位少年宫的老师到学校去选演员,结果徐峥被老师一眼相中。“可能因为我长得比较幼稚。”那部话剧的名字叫作《考学》,徐峥饰演一个“小地主”。他至今还记得人生中的第一句台词:这方圆几百里,全是咱孙家地。 “如果小学三年级老师没让我演戏的话,我可能不会当演员。”这出话剧在当时的上海“风靡一时”,徐峥时常穿梭于上海市的各大少年宫,从三年级一直演到六年级,也从“小地主”一直演到了“老地主”。 1991年,徐峥考上了上海戏剧学院。这对于他来说,并非是“理想”,而是“出路”。“随着学业越来越深,总会遇到一些成绩很好的同学,那你怎样自我救赎呢?你必须拿出一些其他的本领来。”对徐峥来说,当时最擅长的就是表演。不为人知的是,在报考上海戏剧学院之前,徐峥曾经去北京电影学院面试,却在初试时就被淘汰了。 初试安排在上午,内容是表演一段小品。曾经在少年宫的舞台上“身经百战”的徐峥对自己的表现很是自信。下午复试时精心准备了一段霹雳舞,特意带上了白手套、雨伞、皮鞋等道具。但等到放榜时,榜单上却没有徐峥的名字。“可能因为我不是高富帅”,徐峥自嘲说。 1994年,徐峥从上海戏剧学院毕业,以优异成绩考入上海人艺,并逐渐在上海戏剧界挑起大梁。1998年,徐峥因出演《股票的颜色》,获得了戏剧界最高奖项第十届白玉兰戏剧奖最佳男主角奖。就在话剧事业处于巅峰之时,他却选择去北京影视圈发展。初来乍到的徐峥最初只能在各种话剧里跑跑龙套。但不久,转机出现了。 一部名为《春光灿烂猪八戒》的电视剧让徐峥一炮而红。可最初,并没有人看好这个项目,剧组一度面临弹尽粮绝的局面。导演对外发话,“谁拉来投资,谁就演主角。”徐峥看准机会,将自己的全部积蓄“拍”到了导演桌上。 现实生活就像电视剧一样,充满了戏剧性。《春光灿烂猪八戒》播出后,收视率超出所有人预期。“在那之后,好多人叫我猪八戒。”徐峥就这样做了好几年的“猪八戒”,直到饰演了另外一个经典角色——《李卫当官》中的李卫。“有一天去饭店吃饭,有个人见了我,结结巴巴了好长时间,突然冒出一句,“你就是那个演李卫的猪八戒!” 徐峥转战大银幕是从宁浩《疯狂的石头》开始的。与《春光灿烂》猪八戒有些相似,《疯狂的石头》也是一个并不被投资人看好的项目。那时宁浩还是个“小”导演,徐峥却看出他的潜质,出钱弥补了项目资金缺口,只求客串一个小角色。徐峥凭借《疯狂的石头》在电影界崭露头角,之后又与宁浩、黄渤合作了《疯狂的赛车》《无人区》《心花路放》等作品,其大银幕形象也越发深入人心——但他的“野心”不止于此。 从“戏霸”到“导演” 做导演,对徐峥来说,是偶然也是必然。他常常以“戏霸”自居。徐峥所在的剧组常常会出现这样的画面:徐峥在角落里奋笔疾书改剧本,导演、编剧蹲旁边尴尬地抽烟。 黄渤评价徐峥“具有导演思维”。 “我后来才知道,徐峥这个大奔儿头,大脑袋,原来装的都是智慧呀!”黄渤开玩笑说。 “做演员就有一个问题,虽然你在现场贡献了很多想法,但仍然有很多不满足的地方,因为我还得尊重导演的想法。很多时候,导演的想法跟我的不一样,不一定谁好谁坏,总之是不一样。我觉得我的表达不完整,就想索性自己全面做一次。”
徐峥广为人知的导演处女作是《泰囧》 徐峥广为人知的导演处女作是于2012年12月12日上映的《泰囧》。但其实,那并非徐峥首执导筒。早年,徐峥就曾执导过多部话剧。脍炙人口的电视剧《李卫当官》,徐峥也曾在第二部中担任导演一职。 “拍电视剧和拍电影是两回事,拍电视剧更多是把剧本照搬下来。拍电影一开始就有许多方面的要求,从故事、音乐,到整个视觉的、戏剧的都有。”2010年上映的《人在囧途》,由于导演叶伟民是对内地情况不熟悉的香港人,徐峥也分担了不少导演工作。 《人在囧途》激发了徐峥的创作欲望。“首先它是一个类型很明确的公路喜剧;第二,它是现实主义题材;第三,李成功和牛耿这两个人物都非常典型。”
《人在囧途》激发了徐峥的创作欲望 不过,徐峥最初的想法并非自己执导,而是参与创作。但他后来发现,其他人不能完全实现自己的想法。“我好像被架到了一个位置上,老觉得自己应该把这个事情给做一次,得完成一次。” 第一次导演电影,徐峥做了充分准备。他尽量将剧本打磨得精益求精,提前和摄影、道具等工作人员沟通,以避免在拍摄现场修改。 “我们大家就在一个房间里坐下来,桌子上放着各种道具,包括那个刺猬包和仙人掌。” 在现场,让徐峥最纠结的不是技术问题,而是要不要发火。“有时候你觉得你需要表演一下生气,让剧组不要再犯类似的错误,但是也不能打击到别人。有时候真的在纠结是不是要吼一嗓子,这个表演发火的尺度比做演员都难。” 《泰囧》最终收获了12.6亿元票房,成为当年最大的票房黑马。但徐峥对电影本身却并不满意,“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部拍得比较失败的电影,因为我原来想表现的主人公中年危机的东西被娱乐的外表掩盖掉了。它变成了一部很纯粹的商业电影。” 喜剧中的文艺青年 徐来对自己的初恋说:“你就是卡在我喉咙里的一根鱼刺”。这根“鱼刺”既代表了他无法忘却的初恋时光,也代表了他曾经的梦想。幸运的是,现实中的徐峥,已经解决了自己的“那根刺”。 “你的内心是文艺的,还是喜剧的?”《综艺报》记者问徐峥。 “我的内心应该是兼具文艺和喜剧。我特别不想把文艺和喜剧划分开。喜剧也不见得就特别搞笑,人生当中有很多尴尬就是喜剧。” 徐峥说,之前在上海演的话剧可以是这样的:他一个人在台上40分钟,表达一种“拥挤”的概念。这很难与那个涂着红鼻头扎着小辫子的“猪八戒”,以及在泰国被整得灰头土脸的徐朗联系在一起。不可否认的是,徐峥那颗兼具“文艺”的心,总是不甘于纯粹喜剧的外壳,非要表达点什么。
9月25日上映的《港囧》便是这样一部电影。 《港囧》讲述了由徐峥饰演的徐来,内心一直无法放下曾经的初恋和梦想,来到香港寻找初恋的故事。但他最后发现,陪伴了自己20年的妻子,才是自己真正深爱的人。 “所以‘放下’和‘接受’,其实是每个人在生活中都要去体验的问题。所谓‘勇敢’并非现在就要冲破,要得到结果。勇敢是说你明明非常恐惧,明明很害怕改变,但是还要直面它。这就是你的命运,当你能够直面这个事情时,反而能够发现生活中的美。” 《港囧》片尾有句台词,徐来对自己的初恋说:“你就是卡在我喉咙里的一根鱼刺”。这根“鱼刺”既代表了他无法忘却的初恋时光,也代表了他曾经的梦想。幸运的是,现实中的徐峥,已经解决了自己的“那根刺”。 “我的刺就是,我本来在戏剧学院,或者刚刚大学毕业时,觉得自己是一个文艺青年。可是我很早就被别人叫成‘猪八戒’了。你怎样找到自己的路径,找到你一贯的坚持,去完成自己的一种表达,是我一直想做的。但我觉得总会有机会的。如果你跟这事儿一直抗争,就会活得很抑郁。” 《港囧》剧本打磨了8个月,开始定位是一部公路片,后来加入了动作元素。让徐峥有些遗憾的是,直到最后他才找到电影的那个“核”。“如果我一开始就找到这个主题的话,这部电影可能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主题会揉得更实一点,徐来和老婆之间的感情都会发酵出来。那就不是一部泛泛意义上的大商业片了。” 采访现场,徐峥总是不厌其烦地向《综艺报》记者一遍又一遍地讲述《港囧》所要表达的主题。而且还会反问:哪场戏让你觉得感动?你的心中有没有一根刺? 徐峥说自己最喜欢的电影是《杯酒人生》和《阳光小美女》。“你不能说《阳光小美女》不是一部喜剧,它当然是一部喜剧。但它又不是一部类似于爆米花电影的那种喜剧。我会慢慢往这个方向靠。” 从最初的《人在囧途》,到后来的《泰囧》,再到如今的《港囧》,徐峥一直都没有放弃对于自我的表达。就像他在微博里说的:三年前的徐朗,三年后的徐来,其实我还是那个我,只是那不一样的烟火…… 专访徐峥:《港囧》是反梦想的故事
《综艺报》:《泰囧》拍摄之前做了很充分的准备,《港囧》呢? 徐峥:这部戏的准备比《泰囧》详尽多了。比如最后一场戏,所有的分镜头,所有的Reference参考、动态的演示,我们先做装置,做完装置后找演员在上面练动作,然后拿DV拍下来,再改装置,再修正Reference,再回到分镜头,再拍,再做后期特效。光这一场戏就折腾了好长时间。 《综艺报》:拍摄期间遇到了什么困难? 徐峥:有一定的困难。这次多了一些动作元素,包括追车的戏,要封路,还有很多吊威亚的镜头。制作感比《泰囧》高了很多级别。《泰囧》更多是拍一些荒郊野岭,也不牵涉跟谁打招呼,看到那片稻田就进去拍了。香港所有地方的拍摄全部要事先约定好。 不过总体而言我们的拍摄很顺利,我本来以为会是很艰难的拍摄,但是由于香港这边的团队,我们的制片部门以及香港这边的执行导演,都非常给力。他们安排得井井有条,所以拍摄也不是那么辛苦。 《综艺报》:为什么会将故事的发生地点选在香港? 徐峥:一开始没想很多,我们每找一个地方都希望跟普通观众有一些联系,泰国也是旅游比较常去的地方,香港也比较接地气。比如你弄一个“荷兰”,那就变成特立独行的东西。所以到香港以后,因为这样一个主题,我们就把记忆当中有关集体记忆的,像香港电影的元素、粤语歌曲的元素一起放进来,希望通过这些元素形成一种电影情怀。 我看到有个说法,说情怀不值钱,但是我不这么觉得,我觉得情怀如果做好的话,跟主题、主人公的动机契合起来,它就能够发酵出一些力量。而且我很希望能够吸引更多年龄较大的观众群。年轻的观众对类型的接受很Open。前两天我们到校园去,他们的反应速度很快,我们设置好的笑点、泪点,他们一个都不会落下。反而是那些85前、70后,我倒有些担心。 《综艺报》:你们不担心90后这批年轻观众对港片元素以及这些经典歌曲不熟悉吗? 徐峥:现在在网络上听到一首歌很容易。《港囧》里的歌我问了好几个90后的人,他们说很好听。而且因为我们选的都是最经典的,重复播放率很高,《大话西游》里的歌几乎没有人不知道。其实这些歌90后也都听过。我不知道他们通过什么渠道,反正知道这些歌。 《综艺报》:你曾经说过,表达诚意的最好方式,一方面是了解观众诉求,另一方面是要考虑到与观众用怎样的交流方式。在《港囧》中,你捕捉到的观众诉求是什么?又是如何交流的? 徐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大家都进入了讲梦想的年代,但《港囧》是一个反梦想的故事。梦想这个东西现在说来似乎就是达到成功的目标,但成功了就实现梦想了吗?好多人都困在这个语境里面。但真实的生活不见得如此,而是会有很多困境。就好像我们的主人公一样,摆脱不了一个未完成的青春梦。其实,与现实的关系才是更加落地、更加实际的问题。这就是跟观众的交流,我们呈现的素材,跟观众探讨的问题,就是在他身边的。 《综艺报》:这样的主题,是不是年长一些的观众更好理解? 徐峥:我理解的观众比大家认识的要成熟,你把成熟的创作呈现给观众,观众就会跟着你一起成熟;你以为观众不成熟,老给他不成熟的东西,观众也会不成熟。观众成熟的速度比我们创作者要快。 很多媒介对90后的判断不一定准确。他们认为90后很年轻就怎样怎样,我觉得那是一厢情愿。在我看来,90后对于类型片的消化程度比我们想象得要快。他们接受信息和阅读的速度都非常快。所以,这部电影表达的主题,90后理解起来应该没问题,最起码不会很难。不过70后、80后的感受可能更切实一点。 《综艺报》:黄渤评价你具有“ 导演思维”,你觉得这个“导演思维”应该怎样理解? 徐峥:我演戏比较偏理性。从某种程度上讲,我没有那么专注在表演上,而是更期望有一个完美的剧本。因为如果剧本不好,你演什么都是没用的。 《综艺报》:《港囧》依然涉及中年危机的话题,为什么会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你在自己的生活或者朋友的生活当中汲取了哪些创作灵感? 徐峥:中年危机是现代城市人需要面对的现实问题。我们拍戏都会寻找一些原型,看看他们在生活中发生了什么变化。我之前有一个同学是学表演的,后来出国了,竟然去做内衣。我觉得这件事很有意思,很真实,就把它放到了电影中。 《综艺报》:《港囧》中没有再现你和王宝强、黄渤的“铁三角”,其实观众也挺遗憾的。 徐峥:这是很多因素造成的。宝强拍完《道士下山》很辛苦,他也正好要去录“跑男”节目,我很支持他。从角色定位上讲,其实“拉拉”(包贝尔饰演)跟《泰囧》里的那个“宝宝”有所不同,见了包贝尔觉得他特别合适,就用了他。黄渤说想休息一年,就有很多电影都对他说“你来一天”,我本来也是想让他来一天,但是我非常非常理解他,所以剧本从开始创作,就没有设定他的角色,确实是来不了。 《综艺报》:《港囧》讲述了一个关于梦想的故事,你的梦想是什么? 徐峥:我的梦想已经实现了。我的梦想就是拍个电影啊,演个戏啊,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