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我不打官司的律师,是好律师吗?
《精英律师》由陈彤编剧、刘进导演,靳东领衔主演,蓝盈莹、孙淳、田雨、刘敏涛、朱珠、代旭主演,王鸥、袁泉、雷佳音、王晓晨、李乃文等友情出演,还有诸多客串的明星,左小青、凌潇肃、辛柏青、赵子琪、梁天、罗海琼、张鲁一,等等,这几乎是华语电视剧的最强阵容了。
这么多著名演员参与这部剧,有方方面面的原因,但必然有一个重要原因是,这是一部难得一见的律政剧,而且是一部中国特色的律政剧,为观众普及了一个中国式的,融合了法律和人情的观念“善律者不讼”。
这个观念,曾是孔子的社会理想之一,他说“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论语•颜渊》)而在《易经》中,关于诉讼的段落里,也主张“化讼”,就是说,遇到事情尽量不要打官司,实在要打官司,也以调解为要,不要把问题推向极端,不要撕裂人伦。
这都是中国人深藏在基因里的观念,中国人很愿意把社会、人际关系都看做一个生态系统,主张系统内部的均衡和融合,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下猛药。这种生态观念一旦成为社会基本观念,很多事就围绕着这个观念波动。
《精英律师》中的罗槟,也正是坚持这个理念来推动案件解决,为当事人节省诉讼成本。
▲ 靳东扮演罗槟,他同时也是这部剧的出品人之一。
按理说,身为律师,而且是一个身价不菲的精英律师,自然是官司越多越好,额度越大越好,人们的关系撕裂得越严重越好,只有这样,他才能实现收益最大化。
但罗槟却和很多有职业操守的律师一样,他反而在努力“化讼”,让矛盾解决在诉讼之前,让官司消失在司法机构之外,让人们不要法庭相见。
表面上看起来,罗槟不近人情,会把钱、客户权益挂在嘴上,何赛对他说“任晓年他就是个恶棍”的时候,他却说“恶棍也有请律师的权利”。 因为“律师就是尽最大努力,帮助自己的当事人,争取最大的权益。”
▲罗槟和何赛,一对欢喜冤家。
但随着剧情进展,我们对罗槟有了越来越多的了解,分秒必争的他遇到孕妇的求助,他可以不假思索就把自己的车借出去,并因此引来后续的交通惩罚。罗槟通过吴美薇的侵权纠纷发现了戴曦的潜力,即使因为她没有学历他要面临律所的压力。
他知世故却不世故,善律,却努力不讼,法律的功能,不是挑起争端而是制止争端,合法维护当事人的利益,正像他说的:“情理法,情是在最前面的。”
▲蓝盈莹扮演的戴曦。
在章柯和郑凯旋的案件中,章柯曾是郑凯旋的员工,因为种种原因,郑凯旋非常苛刻地对待章柯,章柯愤而出走,准备创业,并且即将得到投资。但罗槟却受郑凯旋之托前来,拿出了竞业协议。
戴曦很同情章柯的困境,给出了一个解决办法,但罗槟告诉她:“你的同情心,严重损害了我们委托人的合法权益,而且因为你的这个自作聪明,接下来我将不得不采取更加严厉的法律措施,把章柯告得倾家荡产。”
但也正是罗槟的斡旋,郑凯旋幡然悔悟,并且决定投资章柯的公司,所有的问题迎刃而解。
▲罗槟和戴曦。
在肖凯丽的名誉权官司里,他也是这么做的。肖凯丽和上市公司老板常胜有了感情纠葛,常胜的妻子王慧珠在网上发帖谩骂肖凯丽,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综合其中的“七个要点”,人们都能看出被骂的人就是肖凯丽,因此给肖凯丽造成了极大困扰。
当罗槟代表肖凯丽发起诉讼的时候,常胜却告诉他,自己的前妻患有精神疾病,这个消息不仅仅会影响公司的股价更是会令他们的孩子伤心,希望他们在诉讼对象里,去掉前妻的名字,告平台,告转发的大V都可以。
结合肖凯丽和王慧珠的处境,罗槟最后也是综合情理法做出了判断,让双方的关系都得到了缓冲。这是深刻了解世态人心,了解人情人性,才能做出的选择。
▲张龄心扮演的肖凯丽。
虽然打官司找律师是最好的选择,但作为律师,不是把所有人都推上战场刀兵相见就赢了,而是要给出一个万全之道,这就是所谓善律者不讼,善为者少言。
《精英律师》就一再重申“司法工作者也是凡人”这个观念,以显微之笔,放大现实生活中“令人惊奇”之处。
作为凡人,罗槟、戴曦、以及栗娜,都有自己的私人生活,也有自己的烦恼,有些矛盾,也有可能会激化到走上法庭,在面对这些问题的时候,他们也尽力以“善律者不讼”的理念去解决。
罗槟的姐姐和姐夫冀遇(也是罗槟多年的好哥们)离婚后,姐姐因为前夫有了未婚妻,孩子将有可能叫别人妈这件事激怒了她,想尽办法拒绝姐夫探视孩子。
前夫屡次创业失败,本来就焦头烂额,又遇到这种问题,走向精神崩溃的边缘,这样一来,又坐实了姐姐对他的指责“情绪不稳定,探视孩子会给孩子带来负面影响。”
▲罗槟和姐姐罗琦,罗琦由吴越扮演。
罗槟作为律师和两位当事人的亲人和朋友,他却不断劝他们不要走上法庭,因为“开庭就是开战”,一旦对簿公堂他们的关系就再也回不到从前,孩子的心灵也会蒙上阴影。最后,在他的努力之下,一家三口在温情中和解,没有因为探视权的争议令矛盾激化。
▲何赛和冀遇,冀遇由王阳扮演。
在栗娜的问题上,罗槟秉承的也是这样的准则。
栗娜的父亲是个渣男,多年前抛弃妻女,浪荡江湖,多年后,老了,没钱了,却又不断向栗娜要钱,并且住在栗娜家里不走,在被栗娜拒绝后,他上网、接受采访,控诉栗娜不孝、不赡养老人,让栗娜陷于不义。甚至引起了一个民间援助团体的注意,组织了很多老人,来律所质问和谈判。
▲栗娜的父亲栗伟正,由钱波扮演。
栗娜对自己的境况有清晰的认识:“我给你的是赡养费,不是保护费”,“迄今为止,我所有的不幸都和你有关。” 她也知道,自己的处境很麻烦:“如果我得不到公众的同情,就势必得不到法律的援助,因为法律的基础,就是民心和民意。”
但情理法,真的很难做出黑白判然的裁决。而在父亲突然病发昏迷的时候,她没有考虑做亲子鉴定,因为她内心知道他就是自己的父亲,她希望的是,父亲能醒过来,他们还像正常的父女一样,听他絮叨,说他和我母亲的过往,“我们还是家人。”
▲栗娜由朱珠扮演。
在这种局面下,单纯的舆论大战、法庭判决,其实都太简单了,即便栗娜最后胜利了,脱身了,她恐怕也走不出来。
罗槟依然用他的办法解决了问题,让栗娜和父亲和解,父亲和女儿,这世界上最后两个相依为命又相互憎恨的人,没有撕裂成陌生人。
在这点上,何赛和戴曦,都是作为罗槟的另外一些侧面出现的,何赛总是啰啰嗦嗦,边界不清,有时候沽名钓誉,有时候又古道热肠,总之,就是一个糊涂又可爱的人。罗槟和他的对比,显示出罗槟清晰、觉醒的一面,他有自己的生活哲学,也有自己做司法工作的理念,他有他的精明,也有他的坚持。
▲何赛由田雨扮演。
戴曦则是他的另一个侧面,戴曦有对法律工作的热情,有天才的记忆力,也有黑白判然的法律观念,她常说:“我认为最大的权益是公平”。
但她一腔孤勇,却又看不清大势,更看不清当事人真正的需求,总想把当事人作为自己正义公平理念的实践者,却没有全面考虑问题的能力,也没有体察每个当事人的私心杂念。
在吴美薇的案子上,这种心态就表现得非常明显了,于是,她常常让事情变得更难以挽回,让当事双方都受到伤害。
▲罗槟和戴曦在咖啡馆初相遇。
麦飞曾经警告她:“你不适合做律师,你得学会抽离,要不你还活不活啦”,这个抽离,说的不是她太能和当事人共情,而是她过于注重正义公平,而忽视了当事人的生态环境,和他们的真正诉求。
在罗槟影响下,她也成熟起来,在一个又一个案件中成长,成为一个有锋芒有边界,也有人情观、生态观的律师。
《精英律师》里的罗槟和何赛、戴曦、栗娜、麦飞一样,都是很复杂很立体的人,有自己的优点,也有弱点,有无情的地方,也有自己非常在意的地方,他们的性格,有黑白判然的部分,也有各种灰度,这些加在一起才是非常饱满的形象。
而这种复杂、丰满的形象,也为律师正了名,让我们知道,律师的存在,到底意味着什么。
▲封印由孙淳扮演,廖佳敏由邬君梅扮演,杨帆由袁泉扮演。
在这部剧里,罗槟被问到一个问题,将来人工智能取代律师怎么办,人工智能是没有感情的,不会被外界因素干扰,只要把案情和证据输入进去,他们就会得出一个结论。
吴美薇也曾对戴曦说:“没有律师我们也可以赢吧,我们占理啊?”
罗槟认为,人工智能是不可能取代律师的,情理法,情是摆在最前面的,情可能会干扰人们的判断,但情也会让人们做出更符合伦理、道德的判断。
情从哪里来?符合伦理道德的判断从哪里来?从罗槟和戴曦的一系列经历,我们也终于明白,律师是法律的执行者、维护者,但律师也是人,正因为他们是人,有人的感情,有人的阅历,生活中有各种不安,也会陷入各种纠结,才有可能做出合乎情理法的判断,这是机器人无法做到的。这正是罗槟说出“律师不会被机器人代替”的根本原因。
▲为了上庭时更有胜算,律所里办起模拟法庭。
这也正是《精英律师》真正想要讲述的。看起来,法律是冰冷无情的,但事实上,情和法,互为表里,缺一不可。机器人可能会给出明确的判断,但当他们面对那些“混乱的真实”的时候,面对当事人自己也没有觉察的真实的欲求时,机器人可能就会败下阵来。
这是这个故事最精彩的地方,写的是律师,却不局限于律师,而直指中国人的人情观、伦理观,是让我们知道,我们真正要的是什么,在面对矛盾的时候,又该做出什么样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