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述而》里有一句话：“子不语：怪力乱神。”“怪力乱神”意思是指怪异、勇力、叛乱、鬼神。翻译成现在的话就是说，孔子从来不说色情暴力妖魔鬼怪之类飞天玄乎的话。

有一次，孔子的学生樊迟问孔子鬼神之事，孔子不高兴地说：“敬鬼神而远之。”子路也问他这个问题，他干脆斥责子路道：“未能事人，焉能事鬼？”

（孔子画像）

孔子为什么不说“怪力乱神”呢？因为孔子讲的是仁政，是礼治，是现世社会的一种王道秩序。“怪力乱神”的东西是与仁政礼治背道而驰的，所以他不说不讲。

然而，《孔子家语·辨物第十六》上却记载了一件事，孔子不但大谈鬼神之事，而且吹牛吹得不着边际。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这事说的是鲁哀公元年（前494年），吴国打败越国，在拆毁会稽城的时候，挖出了一节巨大的骨头。这骨头有多大呢？一辆车也装不下。大家都很兴奋，却没人知道这骨头是怎么回事。于是就运到鲁国去问孔子。

孔子研究了一番后，说：“当年大禹治水成功以后，在会稽召集诸神开大会。所有的神都来了，只有防风氏迟到。大禹很生气，命令将他斩首示众。防风氏的骨头就是一节就可以装一车的。你们找到的这节骨头，应该就是防风氏的。”

使者又问道：“你说的诸神是指哪些呢？”

孔子说：“管山的叫山神，管水的叫水神，他们能够让当地风调雨顺，给老百姓带来幸福。天下诸侯祭祀诸神，让他们守山川社稷。诸侯又归天子管辖，这都是规定了的。”

使者再问：“那防风氏管什么呢？”

孔子说：“防风氏守封，嵎之山，在夏代的时候叫防风氏，商代的时候叫汪芒氏，周代的时候叫长狄氏，现在则叫大人国。”

使者最后问：“大人国的人究竟有多高呢？”

孔子似乎已经刹不住车了，他答道：“僬侥氏为矮人，身高三尺，是最矮的人了。大人国个子高，是他们的十倍，大概三丈吧。”

（防风氏配图）

使者似乎听明白了，又似乎有些云里雾里的，不过对孔子是相当的佩服，直点头道：“不愧是圣人！高，实在是高！”

让我们今天来看，我们一眼就看出孔子在吹牛。世界上哪有什么大人国巨人国呀？吴国搞到的那节骨头，多半是恐龙的化石。即便不是，也有可能是剑齿虎、猛犸象之类古代大型动物的骨头。孔子显然是不懂装懂，利用他“圣人”的头衔胡吹一通。反正别人也不明白，他说了就算。就像现在的那些专家教授一样。

但问题是没这么简单呀，为什么呢？因为这事不仅《孔子家语》有记载，《国语·鲁语》，以及《史记·孔子世家》也有记载。这些都是史书，不管是左丘明还是司马迁，也都是严谨的史家，他们为什么也要记下这一件孔子吹牛不打草稿的事情呢？

笔者觉得，既然两位历史学家也都记下了这件事，那么必然的，这件事就一定有存在的道理，一定有记下来的必要。

有什么必要呢？应该不是孔子吹的牛是真实的，而是孔子吹牛的这件事有意义。大家都知道，孔子所讲的每一句话，似乎都是有意义的，历史上叫做“微言大义”。寻找孔子话中的“微言大义”，也是儒学的一个重要研究内容。

那么，孔子向吴国使者说的话中，有没有微言大义呢？有的。吴国打败越国，这种诸侯称霸的事情，孔子是坚决反对的。他提倡的是西周时期的那种秩序，是王道，而不是霸道。吴国攻打越国，这是霸道行为，孔子肯定要批判。但是，他面对的是外国使节，不可能直接批判，只能“含沙射影”。咱们看他讲的话，至少有两层意思。

（诸侯争霸配图）

其一，天下山川大河都有神，神让一方安宁。谁才有与神直接对话的权利呢？诸侯。诸侯是谁封的？天子。诸侯只有存敬畏之心，敬畏天子，敬畏诸神，才可以让四境安宁，国泰民安。其二，大禹是天子，防风氏是诸侯，诸侯如果不听天子的，天子可以立刻杀掉他！就算他是巨人国的，一节骨头就可以装一车，就算他勇力无比，天子要杀他还是要杀他。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孔子是借这个事来警告吴国，让他不准称霸，安分守己，敬畏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