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被解放军活捉的国民党四川省主席王陵基是这样以现场亲历者回忆蒋介石等人最后离开大陆的那一幕仓皇场景和随行人员的恐惧之色: 10日清晨,我刚准备睡一下,俞济时突然派人把向我借的丝棉被子等送还给我。他从重庆匆忙逃往成都时,连行李都没有来得及收拾,到成都后才向我借了一套。我一看这情况,知道蒋介石马上就要逃走了。我想他总得对我有一个交待,不能这样一声不响就走,便顾不得整夜没有休息,连忙赶往军校。我的车子刚到军校门口,劈面就看到蒋介石等一群人的汽车鱼贯而出。他们看到我的车子停在旁边,也没有打招呼,直向大街疾驰而去。我便叫司机抄小路绕过文殊院先出北门赶到凤凰山机场。在机场,我看到蒋的座机和侍从机停在那里,连一个警戒兵都没有。本来机场是由保安团守卫,盛文接任城防后,另派有部队,但盛比蒋逃得更快,所以机场连一个兵都没有了。我下车只看到特务头子毛人凤一个人立在飞机下。我走过去和他打招呼,他脸色立即变得非常难看,表现出特别惊慌,好像生怕我会扣留他们。我一看他那副神气,也不愿和他攀谈,便一人等在那里。一会蒋等的汽车驶到,蒋介石下了汽车看到我也不打招呼,急急忙忙窜上了飞机。我看他先和驾驶员在谈话,我想一定是在问能否起飞。这时胡宗南也来了。蒋站在飞机门口向四面张望,看到没有什么动静,才装出镇定的样子叫我上飞机去,只简单地向我说了一句话:“你以后与胡宗南去联系。”我也只回答了一个“是”。因为已经到这种地步,彼此还有什么话可说呢。我刚一走下飞机,蒋介石的座机便立即起飞逃走了。 这是目前可查到记载蒋介石最后离开大陆时最为准确的文字记录。其中,俞济时是蒋介石的侍卫长。盛文是蒋介石不久前指定保驾的成都警备司令,已经弃职潜逃了。毛人凤是保密局副局长。胡宗南为西南军政长官公署(军政长官顾祝同)副长官兼参谋长,代行军政长官职权。蒋介石留下他在西南统领大局,继续打游击;3月27日,他仓皇逃到台湾时大军全无,孤身一人,“光杆司令”连秘书都打丢了。这是后话。 蒋介石几乎是惊魂未定逃到台湾的。而此时,夫人宋美龄还在华盛顿向美国人哀求美援而不得。他身边只有蒋经国和几个奉化老家的贴身侍卫和总裁办公室的人员。除此之外,身边几乎无可信赖的人。 1949年最后一天,蒋在日记中自省:“一年悲剧与惨状实不忍反省亦不敢回顾。”而最令他感到苦痛且悔之已晚者,乃是“军队为作战而消灭者十之二,为投机而降服者十之二,为避战图逃而灭亡者十之五,其他运来台湾及各岛整训存留者不过十之一而已”。也就是说,尚存忠于他且可以指挥的部队,已不过为大陆时的十分之一。 这个元旦是台湾最凄苦又最看不到希望之光的元旦,全岛去年以来的混乱和惊慌似乎还在加剧。 元旦这天,蒋介石只去了一趟教堂,别无往年新年到来与军民庆贺的热闹。然而,时局的凄风苦雨,却完全还没有结束之意。如何应付危局,成为蒋介石必须尽快解决的问题。而他按照惯性思维略作思考,忧虑又袭上心头。 首先,国内政治人心总体崩溃,台湾也岌岌可危。 1949年12月5日,“代总统”李宗仁因其根据地广西失守,不满蒋介石和手下铁杆亲信们不放权和处处掣肘,便声称“胃病宿疾突发,便血不止”,经香港“赴美就医”。按照1948年国民大会通过的“宪法”第36条“总统统率全国陆海空军”的规定,蒋介石下野后仅有的身份是国民党总裁,因为军队国家化的原则无法公开指挥军队,导致军事指挥名不正言不顺。当时滇黔川康渝尚算完整,但大势已去,高层无政府状态加速恶化,大西南的局势也已几乎失控,原来准备在西南建立的复国基地因高官陆续起义而迅速瓦解。滇黔川康渝城乡多数地区成为中共的天下,并且各地人民对解放军十里箪食相迎。 此时台湾也是危疑四起,人心思变,中下层知识分子和部分军政官员基本失去了对蒋介石及其政权的信心和期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