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园,又名沈氏园,坐落于绍兴,为南宋沈氏富商所建私家园林。初时占地七十余亩,小桥流水,楼台亭榭,颇具气势。然而如此规模的沈园,容得下众多游人,却容不下两个人,承受不了两个沉重的生命。公元1151年春天,平静的沈园里来了两个不该来的人,而且又偏偏相遇,演绎了一出令人扼腕的悲剧。最终一个香消玉损,一个悔恨终生,剧中的主人公一个是陆游,一个是唐琬。
沈园陆游出生于名门世家,高祖陆轸官至吏部郎中,祖父陆佃官至尚书右丞,父亲陆宰因避战乱弃官而专事藏书,母亲唐氏为北宋宰相唐介的孙女。陆游自幼聪慧好学,十二岁能诗文。父母期望陆游能登科入仕,光耀门庭。陆游20岁时和才女唐琬结婚,两人志趣爱好相投,形影不离,恩爱无比。女子无才便是德,陆母渐渐不满唐琬,认为她终日和儿子耳鬓厮磨,致使陆游不思进取,耽误了科举仕途。更重要的是结婚以来,唐琬始终未能给陆家生儿育女。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于是陆母几次催促陆游遣返唐琬,然而夫妻情深,实难割舍。又不敢违背母命,就藏唐琬于别院,时来幽会。但最终还是败露,陆母大怒,逼迫陆游休掉了唐琬。这场较量中,陆母取得了胜利,却埋葬了三年甜蜜而艰难的婚姻。后来陆游另娶王氏,唐琬也改嫁同郡名士赵士程。有史料说唐琬是陆母的侄女,是姑表亲。如果真是那样,陆母不会嫌弃自己的侄女,更不会败坏家族显赫名声而休掉侄女。后人也专门考证,陆母和唐琬并无血缘关系。所谓姑表亲,不过是以讹传讹。公元1151年春,27岁的陆游到沈园游玩,恰巧遇到了唐琬和赵士程,本来已渐渐抚平的伤痛如桃花般绽开。泪眼相看却不能执手,万般思念也只能无语凝视。世上最远的距离不是千山万水,而是一对爱人站在对面,却都不能再说我爱你。赵士程到底是名士,给了他们短暂的相聚。面对唐琬留下的美酒佳肴,陆游悲愤难奈,在墙壁上题下了那首有名的《钗头凤》。“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第二年,唐琬忐忑地来到沈园,看到了陆游的题词,不能自已,和词一首,不久抑郁而终。
沈园壁上陆游《钗头凤》及唐琬和词此后,陆游开始了抗金大业的四处奔波,但他始终未能忘记唐琬,未能忘记沈园。在此后的五十多年间,陆游写了多首追忆唐琬的诗,也曾多次到沈园凭吊。公元1192年,67岁的陆游来到沈园。此时的沈园已几易主人,亭台犹在,佳人杳然,物是人非。凝视着自己旧日的题词,陆游怅然不已,作诗悼念。“枫叶初丹槲叶黄,河阳愁鬓怯新霜。林亭感旧空回首,泉路凭谁说断肠。坏壁醉题尘漠漠,断云幽梦事茫茫。年来妄念消除尽,回向禅龛一炷香”。陆游晚年居住在鉴湖的三山,每次入城,必登上禹迹寺向南眺望沈园,不能胜情。公元1199年,75岁的陆游又来到沈园,追思往事,乃作《沈园二首》。“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梦断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吹绵。此身行作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陆游在81岁时,曾梦游沈园,写下《十二月二日夜梦游沈氏园亭二首》。公元1208年春,84岁的陆游不顾年老多病,再游沈园,留下《春游》一诗。“沈家园里花如锦,半是当年识放翁。也信美人终作土,不堪幽梦太匆匆”。自知时日不久,终于可以追随美人而去。第二年冬天,85岁的陆游留下那首《示儿》,带着壮志未酬的遗憾离开了人世。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经历了半个多世纪的苦涩爱情也终于结束了。
陆游像陆游把自己的一生献给了抗金事业,用亲情和责任支撑起了整个家庭,而将灵魂的归宿留给了唐琬。唐琬是幸福的,虽然人生匆匆,却得到了跨越生死的爱。沈园是一个舞台,见证了一出悲剧的上演,却承载不了一个男人一生的悔恨。沈园是他们分手后第一次相遇的地方,也是诀别的地方。它改变了两个人的命运,埋葬了一段悲情。每当春天来时,沈园都会打开尘封,向游人诉说着那些永恒的记忆。 |